第十章 民国
高部道平访问中国
光绪末年(约1906一1909),北洋军阀段棋瑞出任保定军官学堂总办。当时保定地区住有不少日本商旅,段氏平日与他们下棋常操胜券。因此在他的意识中,认定日本的围棋不行。恰巧其间有一位日本业余棋手中岛比多吉路经保定,被段氏留住弈棋,结果中岛获胜。观战的日本人趁机宣传日本的围棋强于中国,双方争论不休。段祺瑞自认不是中岛的对手,便从北京邀来几位高手,将中岛打败。
仅过一个多月,中岛就熟悉了中国「高手」们的棋路,反使他们难以应付。于是段棋瑞又邀清两位中国的一流棋手张乐山、汪耘丰前来助阵。二人多次与中岛比多吉交锋,终于使他败下阵来。但是中岛只不过是一个业余棋手,水平大约接近专业初段,所以他与中国高手对弈的给果,还达不到衡量中
日围棋水平的地步。
1909年,日本职业棋手高部道平四段(当时)来中国游访,顺道至保定探望中岛比多吉,中岛告诉他,段棋瑞身边恰好有几位中国最强的棋手,是否愿意与他们一较高下?高部欣然允诺。于是中岛将高部引见给段棋瑞,并分别与张乐山、汪耘丰对弈。
开始双方还摸不准彼此的棋力,所以分先较量,但张、汪二人一经交手,立即相形见绌,节节数退,最后均被高部让至二子,而段祺瑞则被让至五子。直到此步田地,段祺瑞才开始相信中国的围棋不如日本。但他深信高部既然如此厉害,必是日本最强的棋手。当高部谈及日本尚有「本因坊」'能让他二子时, 段氏及他身边的中国棋手均表示怀疑,认为高部无非是想夸大日本的棋艺水平,故作欺人之谈。后来经高部细说日本围棋的历史,以及各派棋家的兴衰,言之凿凿,段氏等人方信其说非虚。
1910年1月,段祺瑞的棋友杨士琦(时任商部右侍郎驻沪帮办电政大臣)奉使江南。召集南方棋坛精英在南京与高部道平对垒,含有正式对抗性质。结果高部应付裕如,中国高手纷纷落马。名宿如王彦青、陈子俊等均被高部让至二子。这些对局都是在杨士琦府邸当众进行,产生很大的社会影响。
不久,高部又应邀到南洋劝业会与张乐山进行多番较
量,由高部让张二子,前后共弈72局,给果高部竟胜59局。张乐山是当时国内屈指可数的高手,不料遭此惨败,其它棋手更是望风披靡。
经过这几次正式的角逐,充分表明中日两国的围棋水平相差的悬殊程度。
北段南张
段祺瑞对围棋的贡献
段祺瑞,安徽合肥人,继袁世凯之后掌握北洋军阀政府大权,号称「北洋之虎」。段虽为军阀,但却是个文静深沉,能诗能文,且酷爱围棋,并喜欢在家招待棋客。正因如此,门下高手们与段对弈,为了不扫其兴,多会卖个破绽,故意败下阵来。老段亦沾沾自喜。
据说他下棋往往采用一种模式:布局时相互围空,中盘时双方围空基本完成,老段便猛然打入对方空内,只求活一小块便。每逢此时,对方总是左右为难,既不敢将打入的棋子吃掉,又不敢在段总理的宝地上动土,因而老段便成了常胜将军。
少年吴清源经名手顾水如介绍,也成为段的座上客,并每月以学费为名领取100元的补贴。他曾与段总理下过一局棋,老段仍象平时那样蛮横无理、盛气凌人,满不在乎地走出无理着法。吴清源毕竟是个孩子,也就不客气地拼命追杀,结果将段总理的棋大部份吃掉。当时在场观战的棋手和随从们都捏着一把汗,最后老段无奈,只好投棋认输,拂袖而去,一整天再没露面。可怜那天大家连照例的早饭都没混上,只好饿着肚子回家。吴清源也被顾水如
训斥了一通。从那以后,段棋瑞再也不找吴清源下棋了。尽管如此,每到月底,吴清源去求取百元的补贴时,老段仍照数发给。
段下棋时的唯一克星是他的儿子段宏业,此人棋术高强,能与座上的一流好手一争短长。当父子两人下棋时,儿子明知父亲好胜,偏不卖账,下手毫不留情,杀个病快,,往往惹得老段勃然大怒。
据说有一次段宏业在外地,老段突然通知说要见他,儿子不知发生了什么急事,匆忙乘火车长途跋涉赶回北京。谁知老段二话没说,先和他下一盘棋,结果儿子又胜老子。老段推枰而起,骂小段说:「你小子除了下棋没别的能耐,马上给我滚回去!」
当年出入段公馆的国内高手,除了前面已经提到的张乐
山、汪耘丰、顾水如、吴清源外,还有刘棣怀、雷溥申、雷溥华、金亚贤、崔云趾、王幼宸等人。这些人都是职业棋手,但也大多以担当秘书或嘱托为名受聘,出入权贵者的府邸。这样在北京的段公馆内,也就形成了一个全国围棋活动的中心。
段祺瑞不但在自己手下聚集了不少国内的围棋精英,还时常聘请日本高手来华,进行指导。1918年秋,段祺瑞邀请日本广濑平冶郎六段来访,同来的广濑的弟子岩本熏初段是个未满17岁的少年,他同老段对弈时也有失「恭敬」,事后被广濑训斥了半天。
当时广濑所向无敌,却不料在与汪耘丰对弈时,被狠狠教训了一下。这次对局,汪祭出中国传统棋式「金井栏」,广濑不知其中变化,亦步亦趋地落入彀中,终于一输到底,也可以算是一件趣闻。
1919年5月,日本濑越宪作五段来青岛旅游,历时约两个月,夏秋之交前往北京,
受到段祺瑞的欢迎接待。彼时濑越年富力强,棋艺高超,让子棋尤为出色。名手如汪耘丰、伊耀卿等均被让至三子,顾永如因熟悉日本布局,独能受二三子对局。与此同时,段又邀请「本因坊」秀哉来北京,成为当时轰动的事件。其间也发生了一些有趣的纠纷。
当段祺瑞与秀哉对弈时,老段仍要拿白棋,秀哉不肯,坚持必须让子。争到最后,老段虽然同意让子,却死抱着白棋不放,结果就在棋盘上摆上两枚白子。对局前,也有人劝秀哉手下留情,秀哉不答应,说「回去不好交待」。结果秀哉连胜三局。同年11月,秀哉准备启程回国,向北洋政府讨取原先说好的盘缠,老段给他来个闭门不见。秀哉无奈,只好托人说合,约老段再战一盘,故意输棋,换得3000元路费。
1926年3月18日,段祺瑞命令卫队向北京反帝爱国的示威群众开枪,伤亡百余人,一手制造了举国震惊的,「三.一
八」惨案。4月,他终于被国民军了赶了下台,黯然退居天津寓所,结束了军阀的政治生涯。
段门的棋士们失去了庇护和接济的靠山,只好各奔东西,自谋生路。刘棣怀飘零四方、雷溥华闭门养病、金亚贤颐和园售票、崔云趾开起茶馆,号称天
下第一棋士的顾水如后来也回到土海。
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,日本帝国主义急欲在华北物色汉奸傀儡,段棋瑞因有亲日的背景,自然成为侵略者笼络的对象。当时的国民政府决定迎他南下,在民族存亡的紧要关头,段祺瑞移居土海,总算成全了民族大节。
1934年,段在上海又一次广召天下棋客,短短数月,段公馆又成了新的围棋中心,棋客们重新聚集到他身边。老段此时虽然只是寓公,但他广有钱财,依旧每客发津贴。棋客们对他也是敬畏如昔。顾水如有一次授他二子,决战三局赌彩,结果竟以一胜二负败北。
汪云丰从北京跑到上海,请老段授他三子,竟一胜一负。老段喜出望外,顺手掷下1000元谢礼。就在这一年,旅居日本的吴清源回国游访,在上海见到段祺瑞。老段知道吴清源在日本声誉日隆,并妻加入日本国籍,不禁深为动容。不久他去庐山养病,见到蒋介石,向之建议提倡围棋,召回吴清源,否则中国的围棋将愈发一蹶不振。蒋介石哪有这种雅性,只是口头敷衍几句,过后也就不了了之。
段祺瑞一生的所作所为,大都可以否定。唯独倡导围棋、支持中日围棋交流,作出有益的贡献。对此,陈毅副总理曾说:段祺瑞之为人不足取,但有一点可取,就是爱好下棋和提倡下棋。对段在围棋方面的贡献,给予了积极的
评价。
张澹如对围棋的贡献
张澹如,名鉴,其上代以经营丝、 盐起家,为南浔刘、张、庞、顾四大巨富之一,在江、浙、
沪及香港、欧美均有产业。但澹如能成为民国时期棋界后台,不仅仅因为他财力雄厚,而且他还有一些政治背景。他的哥哥张静江,早年曾以巨款资助孙中山先生从事推翻满清。辛亥革命胜利后,张静江以党国元老的资格,
一度出任国民政府代理主席,后改任浙江省政府主席。
静江在日本尝从长滨彦八四段学棋,后与高部道平受四子。他有时在上海的寓所举行棋会,招待中日棋客。张澹如则比乃兄更热衷于围棋,他的棋力不弱,落子迅捷,不加思索,高部道平初来时让他三子,后减至二子。澹如于国内棋界交游极广,每日在上海威海卫路寓内招待棋友,从下午2时起,供应丰富晚餐,来者不拒,但亦以高手及知名人士为限。国内棋客来沪之熟捻者,常按月致送津贴,资助生活,使之能够潜心研究棋艺。例如嘉兴名手王子晏初到土海,澹如聘请为「证券交易所」会计,但只是挂名支薪,使子晏成为从事棋艺的「专业」棋手。对于那些生活没有着落的高手,可谓功德无量。
澹如还创办围棋组织,邀新老棋手会弈,并设对局彩金,由账房逐日登记按月分发。使棋客既有一定收益,又有高手指导,棋艺水平得以迅速提高。
不仅如此,澹如还有意识地广收日本棋谱,提倡中国棋手研究日本新法。他经常邀请和接待日本高手来访,支付旅费和对局酬金,促进中日围棋交流。例如1929年7月濑越宪作、桥本宇太郎访问上海,1930年4月小杉丁、筱原正美访问上海,都由张澹如在家室接待,并安排与中国棋手对局。
出入张门的高手,除王子晏外,还有魏海鸿、潘朗东、吴祥麟、陈藻藩等人。
当段、张二氏声势鼎盛时期,南北知名棋客,不入段门,即入张门。实际上形成两大围棋活动中心。开始时界限分明,彼此之间也进行过激烈角逐。20年代末,王子晏高踞南方棋界首席,无能匹敌。北方棋界颇不服气,曾推派顾水如南下挑战,未能得利。1930年又推派刘棣怀南征,获得快胜。
刘棣怀不打谱,不用常规,以扭杀见长,素有「刘大将」之称。他知子晏有局定式极熟,官子尤精,若按部就班,平稳弈去必输无疑。所以一上来就扭住攻杀。子晏素来认真,往往白日鏖战,夜间还苦思冥想,不能成眠。但他患有肺疾,体力不支,给果被刘棣怀打下擂去。
后来,随着时间的推移,南北棋客串连日久,彼此互相影响声援,界限也逐步沟通。段祺瑞于1936年去世,前已述及。张澹如也因体弱多病,于40年代 初期杜门谢客。自此之后,国内知名棋客失去两大靠山,生活艰难,各奔东西,自谋生路,棋坛的情况愈显凋敝。
总之,民国时期,我国的围棋衰落,「振兴」二字是谈不到的,但是在二三十年代,依赖段祺瑞和张澹如的赞助支持,尚能维持一种小康的局面。在政府方面无力顾及围棋事业的情况,这种私人的贡献更有其难能可贵之处。
秀哉名人访华
1919年秋,段棋瑞通过高部道平,邀请日本棋界第一高
手秀哉来中国,陪同访问的有广濑平治郎、濑越宪作、高部道平、岩本熏等人。
秀哉(1874一1940),本名田村保寿。8岁学棋、13
岁入段,18岁入本因坊秀荣门下。秀荣去世后,成为第二十一世本因坊。他的棋恣肆奔放,机略纵横,中盘算路极深, 常能出奇制胜。
1914年,秀哉被日本棋界公推为九段名人
(日本过去的传统是一个时期只能有一个九段,也称名人)。他的棋艺已登峰造极,独步天下。秀哉的来访使中国棋界深为兴奋,由于「高部旋风」引起的震动,中国棋界已由自满面变得有些自卑,对日本的围棋和秀哉名人自然而然产生钦佩敬畏的心情。秀哉
到北京以后,先与高部道平作示范表演。两大高手正襟危坐,莫测高深,连下三天,棋盘上不过寥寥百余子。不由使中国棋手对日本高手的认真态度,产生极为深刻的印象。这盘棋终于也没下完,就此打了挂,然后由秀哉与中国棋手下让子指导棋。
当时除个别国手被授三子外,其它的人均被让至四子或更多。号称中国第一高手的顾水如被秀哉让三子,获中盘胜,以后顾老常引为平生得意之作。这就是当时中国的水平。
秀哉等日本棋手在北京逗留约20余日,又启程往上海。在上海时,秀哉于张澹如、陶审安等名手,均让四子对 局,使南方棋手惊叹不已。当秀哉欲回国时,上海棋界又盛情挽留,秀哉遂多住一日,然后回国。
秀哉此次来访,以精湛的棋艺使中国棋手大开眼界,也使他们深刻体会到中日围棋水平之间的差距,这是中日围棋交流史土的重大事件之一。
上海的茶馆棋座
近代围棋发展的一个特点就是它的自发性质。国家无力支持,没有象日本棋院那楼的全国性组织,没有国家规定的正式比赛,也没有固定的活动场所。因此茶馆就成了棋手们
最经常活动的地方。
上海的茶馆棋座由来已久,至清末民国期间则更趋兴
旺,这是由于各地的棋手逐渐云集上海所造成的。 清末民初,棋手们大扺集会于南市乐圃廊玉液清和松风楼等处。后来外地名手越来越多,又因军阀混战,政局常有变动,华界感到不太安全,便以租界为护身符,广东路的「文明雅集」遂成为过沪名手摆擂登龙之处。该处楼面宽阔,轩窗临街,登楼入室,便有茶水送到,围棋之外,还有象棋;其它还有提鸟笼的,吃讲茶的,有闲阶级专来泡茶聊天的,从午后至昏黑方散。
「文明雅集」歇业后,继之者有 「西园」、「龙园」、「天蟾」、「西洋楼」、「中鑫楼」、
「大罗天」、「凌云阁」、「品芳」等,都是当时较为著名,配有棋座的茶馆。
职业棋手,尤其是一流高手为了谋生,常在茶馆摆擂施教,大凡职业高手自其有相当的吸引力,不但业余爱好者愿意前来求教或观棋,其它高手也会自动寻上门来,以棋会友,广求同好。久而久之,茶馆也就戌为固定的、热闹的围棋活动场所。
一个初来茶馆的人,因人地生疏,只作旁观。但时日既久,人们知道你是为下棋而来,使会有不速之客在你身边就座,并主动招呼,相邀对弈。这些人大多是职业棋客,以赌彩为生。怎么赌呢?即由双方按惯例,临时商定输赢一局得若干钱,同时又计算输赢子数,每一子为若干钱,两者相加即为一局之彩金。如双方互有胜负,可以按局单独兑现,
亦可彼此扺销。但职业棋客既以此为生,能赢不能输,赢了照收不误,输了或暂欠或甘脆不付。
大扺职业棋手的水平总 要高出许多,故能操纵局面,对赢棋较有把握。而一般爱好者为了增长棋艺和觅得对手,又不得不按这种陈规陋习办事,故可将这类赌彩视为学棋而付的「学费」。一般平稳的
对局,每盘胜负不大,彩金自少。对于职业棋手来说是多多益善,因此他们往往把局势搞得天下大乱,强攻胡杀,硬去吞吃下手的棋。下手偶然失误,活棋变为死棋,便成大负,需付的彩金便相当可观。严格地说,这种下法不能视为教棋或学棋,只是一种赌博而巳。因此职业棋手往往对永平较高的请益者心存顾忌,避而不与他们下指导棋,因与他们下未免多劳少得,从谋生的角度看不值得,这自然是把艺术当作商品买卖了。
茶馆中的「跑堂」也往往由略懂棋艺的人担当,他们这类人物不仅仅是茶馆的服务人员,也是棋座的组织者,周旋于棋客之间,巧于应付,对当时茶馆棋座的发展也起了一定
的作用。
前面所述清末民初来上海的围棋前辈,大多是茶馆棋座的常客。其中主要有英星垣、赵育甫、张乐山、王彦青、汪耘丰等人。张乐山、王彦青在沪摆擂时,每局润格索价很高,这是因为他们是名手,身份自然不同凡响。汪耘丰在上海
时,每日必去茶楼,到即拉人对局,性格爽朗,不计较黑白高下,眼明手快,善于等待对方漏着而取胜。旁观者一般都喜欢快棋,因此对他很有好感。但这些茶楼中的高手大多上了年纪,很快便趋于凋零。在新旧交替之际,茶楼中忽然出现一位绰号「小顾」的青年,哄动了棋坛,此人便是后来成为棋界领袖的顾水如。
顾水如,名思浩,江、浙之间枫泾人。水如与乃兄月如,幼年在当地名师指导之下,使有相当基础。后来去北京,1915年东渡日本留学。在日本,他结识了本因坊秀哉、 广濑平治郎、濑越宪作等人学习围棋。归国后,得到《时报》馆主人狄平子支持,在报端特辟附刊,登载棋局棋话。水如并将林元美八段的《棋经众妙》公诸同好--这是一
部死活谱棋名作。他又用出题征答的方式,先将棋势注销,让读者思考,隔几天刊出答案。后来又去北京定居,为段门座上 =客。日本有些高手访华,因为多是旧识,常与招待联系。晚年居沪,多次召集同好租屋,举办棋室。
1916年前后,上述前辈棋手中,除唐善初硕果仅存外,
其它巳大多不见了。茶楼中后继之职业棋手,比较高级者有吴祥麟、潘朗东、丁公敏等人。
此时茶楼中又发现新星,屡战屡胜,当者披靡。这位新星即是王子晏,名咸熙,嘉兴人。初从吴祥麟受九子,逐步升至对子,终乃超越。棋风稳健细致,尤精官子。当时澹如家中,日本名手络绎到来,在沪诸强者迎战,败退居多,独子晏能应付,二三十局中,胜率达三分之二以上,为日方所赞许,称赞他是南方棋手中的第一人。
陶审安,浦东人,王子晏同辈密友。浦东僻处海滨,没有高手可以请教。审安便自购日本棋书,摆局钻研,熟识日本新式着法,居然自学成才,达到当时一流水平,与子晏分庭抗礼。他俩为切磋棋艺,用通讯方式下棋,将彼此着子按
次序写入棋格纸,互相邮递,从1922年8月开始,至1926年2月,经三年半,创历史土对局时间最长纪录。审安通日语,工文辞,曾为新闻报撰写「东篱弈话」,介绍日本棋界情况。
抗战中,诸职业棋客,有些已经故世,其存者依然靠此营生。引人注目者,有个绰号「白袍小将」的董文渊,杭州人,家贫失学,十余岁时便在茶楼露面,他既无师承,又不看谱,接战中时出巧着。开始时与魏海鸿等受三子,不多时便与争先,继而渐至突破,惟以行为失检,人每望而远之。
上海的私人棋会
茶楼是大众化场所,设备简陋,人声嘈杂。有些封建士夫名流,自高身价,以为和下层社会往还很不光彩,便在自己华屋中举办棋会,招邀同好。早期最知名者,有李子干、李威如兄弟。他们是合肥巨室,席丰履厚,每逢会
集,高明满座。子干曾将宣统元年以前的对局,印为《手谈随录》这时日本新法初来,他们已不用座子,虽技术尚未谙熟,但也可窥见新旧交替着法一斑。
就局谱的内容分析, 子干和当时强手在受先阶段。威如较差,他和《围棋入门》著者徐去疾是棋友,曾在西伯利亚共事,都为中西棋艺交流的先辈。
《手谈随录》载有公弈一局,黑白双方共10人,白方是李子干、杜伯谦、郑欢侯、吴子猷、朱叔庄(当时规例,白方先行),黑方是林贻书、蒋幼士、王子蓉、周诗庭、林新猛。《手谈随录》中载有对局的人,还有丁礼民、蒯礼
卿、陈子俊、常中卿,周五云、汪耘丰、朱性存、张践初、张彩亭等人。其中李子干、林始书、林新猛、丁礼方、蒯礼卿属于士大夫名流类型,汪耘丰、陈子俊、周五云属职棋手,而朱性存、张践初、张彩亭三人棋艺不高,只是一般业余爱好者。从此也可见这个棋会参加者的基本情况。
民国以后,土海的私家棋会逐渐增多,其中著名的,莫过于张澹如家的棋会,前已述及。张门棋客中有一位陈藻藩。字砚香,福州人。清朝马江船政学堂轮机系毕业,任上海江南造船所副所长多年,工诗善画,每以名流自诩,公共场合不轻易露面,但他偶尔参加其它私人棋会,有时在海军联欢社邀友手谈。
其棋艺参合中日新旧之法,谙悉棋理,虽不常下棋,一时诸名手无以胜之。有时有人慕名登门邀请,他必先问:「你还约何人同席?我不喜欢着饶子棋,很乏兴趣。」当告以有顾水如、刘棣怀、王子晏、魏海鸿诸名手在场,则大悦,许以必到。他曾与日本著名棋手濑越宪作受二子一
局(未终局),采用摸仿棋之着法,在受子局中颇为罕见。
棋界名手有不到茶室,而在家自行设局指导后进,风格特殊者,有郭翁同甫,名曾量,福建人,赁屋于沪西赵家。
郭翁之棋,纯用旧法,尝谓日本新式布局各占地盘,每避扭杀,松懈不足观。郭翁擅长饶子, 每局必杀,头绪纷纭,下手每至惊慌失措,于劣势中转胜。在老一辈棋手中,郭同甫的这种着法比较典型,即对棋理不屑一顾,每以扭杀见长。但在日本新法大行之际,郭翁仍持反对意见,也可算是棋界的守旧派。
郭翁虽善饶子,但遇对子局 如王幼宸、汪振雄诸名手,则应付很为费劲,因王、汪均熟谙新法并有实力,不易乘隙。某年在襄阳公园茶室,难得外出露面的郭同甫与名手汪振雄交锋,观者如堵。郭翁本来面目,精心结撰,杀着累累,而振推则毫不在意,随手应答,郭翁仍多方施设,如行荆棘丛中,终难展布所长。可是王、
汪饶二子者,郭可饶四子,因此后进为求增长实力,闻风而,来者络绎不绝,郭翁亦谆淳善诱,毫无倦容。
抗战时期,上海的棋会愈益增多。这时的棋会与前期、
中期不问。前期、中期只以一二处为中心,集名手于一堂,范围较狭。这时的棋会则由集中转为 分散,由多户轮番主持。现将其中较为著名者介绍如下:
当时活跃于棋坛的,有一位张衡甫,艺品较顾水如、魏海鸿等约差一先。但他只是业余爱好者,家有恒产,藉下棋广通声气。他的活动分两方面,一是办理棋会,一是编辑谱录。棋会的名称为「豳风社」,时将局谱送刊布。衡甫以其
商业余屋为招待处,每月举行数次比赛,记数升降,并拉拢一些工商界人士捧场。与「豳风社」同声相应的,有名手王志贤主办的「坐隐弈社」。
志贤于古谱深有研究,曾编《忘忧清乐集》和《玄玄棋经》校订本,手书精校。他在《生报》撰写了大量棋语,每星期发刊一次。此外还有定式、布局、官子等常识。
另有郑少峰、刘子长就旅社辟棋座,编印《围棋月刊》,惜乎只是昙花一现。
此际,家居北方的王幼宸,随农工银行疏散南下,即就职工宿舍招邀同好,参加者有余冠周、丁莲卿、朱郇膏、吴涤生等。涤生乃围棋大师吴清源之兄,艺品亦高,和幼宸、
冠周等旗鼓相当。幼宸有时参加其它棋会,与名手陈砚香对局较多,砚香初授以先相先。
资本家李某、朱某各在其住宅设会,悬彩邀请水如、海鸿作十番棋比赛,闻风来观者济济一堂,艺品高低不等。司会主人艺本不佳,但求热闹,晚间哄饮大嚼,高谈投机生意经,酒肉气殊不可耐。后又改在卡尔登公寓辟室,及至李、
朱出走,会亦星散。
此外在家中设星期棋会者,有李德之、陆成爻、陈大燮、胡文元,以及建国西路之李倜夫、复兴西路之徐宇公等。
在此诸家棋会中,有一出人头地者胡沛泉,当张澹如后期在萨坡赛路(今成都南路)办棋会时,刘棣怀初从北来,沛泉年仅十岁,也作张门座客,初时受五六子,人还矮小, 立在椅子上手挥目送,思路敏捷,上手刚落子,他随即投
去,进步也快,不到两个月,便达二子水平。稍长,留学美国,艺事中辍。回国后,任大学教授。余兴参加私人棋会,汇选高手佳局,油印《围棋通评》。日本《棋道》曾选载其中局谱并加评解。沛泉棋风重视外势,常能掌握主动。后来和大燮均调赴西安,成为该地业余双杰。
北京的茶馆棋座
北京自明朝建都以来,一直是全国政洽、文化的中心,
围棋比较盛行。民国初期,由于段棋瑞的赞助支持,全国高手纷纷云集北京,一时成为全国围棋活动的中心。
私人棋会在一 段时间内热闹兴旺,但也往往因为个人的种种原因,关张倒闭。而大众化的下棋场所会长期存在,更能体现老北京的围棋传统。民国期间,在北京各处的公园和茶馆中,多有围棋设
置。分「棋局」和「白盘」两种类型,每一局棋有彩金的称 「棋局」,无彩金的称「白盘」。象宣武门内的「海丰轩」、 东安市场的「德昌茶楼」,北海公园的「漪澜堂」、中山公
园的「来今雨轩」,都是当时最著名的大众化的下棋场所。
「海丰轩」的门面是一间清茶馆,后院的三间北屋内,
备有老式的方桌、方凳和棋具,环境幽雅清静,非常适合下棋,棋迷们天天聚在这里,下棋都是赌彩的,客人从赌金中,抽出一定比例作为入席费付与店家。吴清源10岁时常随父亲去海丰轩,并且在那里结识了顾水如、汪耘丰、刘棣怀等名 手。吴清源初次和他们下棋,被让五子左右,但不过两三 年,这些名手就已不是他的对手。
北海公园的「漪澜堂」、中山公园的「来今雨轩」,环境
幽雅,格调超俗,老北京的棋迷们都喜欢来这两处以棋会友, 聚乐消遣。一些阔绰的棋迷往往自愿提供赏金和奖品,那些 自命不凡的棋士都可以自由参加,为夺取赏金而角逐高低。
少年吴清源在段祺瑞下野以后,也常去这两处下棋,并且赢得了许多彩金。
有一天,《北京晨报》登载吴清源抱着大批奖品的照片和报道。于是,围棋神童出现了,吴清源的名字顿时响遍了北京城。
从清末到民国期间,出入北京茶馆棋室的名手,先有刘云峰、汪云锋,京城素有大峰、小峰之称。后来则有吴清源、顾水如、刘棣怀,其它还有金亚贤、崔云趾、雷溥华、雷葆申、王幼宸、伊耀卿、汪振雄、魏海鸿、吴涤生、胡沛
泉等人。大扺 这些人多属职业棋手,他们去茶馆棋室不仅为满足棋艺方面 的嗜好,而主要是为了谋生,即以彩金来维持日常的生活。
这里想特别谈谈崔云趾,因为他曾长期经营茶馆棋室,他的经历,对于了解民国时期职业棋手的生活状况,颇有典型意义。
崔云趾以下棋为生,出名后,曾在燕京、北大等学府担任围棋课教师,但津贴微薄,生活十分清苦。他
也曾出入段祺瑞公馆,但是段氏下野后,他就以经营茶馆棋室度日,先后开办过「四宜轩」、「三义轩」,以及酒醋局、火神庙等几处茶馆。以「四宜轩」(位于中山公园内)为例,仅正房一间,约能放下十几盘棋,地方不大,收入也很有限。那么茶馆掌柜如何营利?一般是靠棋客赌彩抽头获取利润。这又分两种形式:一种叫作「盘彩」,棋客每下一局棋,无论输赢,双方都需交出一定比例的钱给茶馆掌柜。一种叫作「子彩」,即棋客买门票进入茶馆,而对局彩金则按输赢的子数计算。比如双方约定输一子算一个铜子,输二十子就算输二十个铜子。
崔云趾为人小心谨慎,长于情打细 算,在他经营的茶馆中,都采用「盘彩」的方式。为此他雇用一个叫贾鹤龄的人做账房先生,此人在当年也很有名气。
茶馆中往往会听到如下的对话:「贾先生,我又赢了一盘, 您给记下了!」,「好了您哪,给您记下了,李先生今儿个赢了三盘啦。」但是崔云趾是名手,他与人对局则采用「子彩」,多多益善。 1936年,南方名手过惕生来到北京,借了200块钱盘下四宜轩茶馆,他采用收门票的方法,棋客进门只交两角钱,即可边喝茶边下棋,从早下到晚。他每月付20块钱房租、20块钱雇一
个茶房,10块钱雇一名厨工兼杂役。除去他自己的生活开销, 每月多少还能攒点积蓄。当时围棋名手的生活于此可见一斑。
吴清源东渡蓬瀛
吴清源名泉,福建闽候人。祖土世代作官,但
是到他父亲一辈家道中落。其父吴炎曾在日本留学,因为喜好围棋,经常出入本因坊村濑秀甫创立的「方圆社」,后向着名棋手中川龟三郎学棋,以后迁居北京。
吴清源八岁起学棋,后拜青年名手顾水如为师,经常在北京西单海丰轩茶馆和当时名手汪耘丰、顾水如、刘棣怀、雷溥华等对弈,11岁时一些老国手如汪云丰已 不是他的对手,因此被誉为神童。
当时在北京有个「日本人俱乐部」,闻听吴清源的声名,邀请他去下棋。对手是个有职业初段棋力的人,结果吴清源获胜。在观战者当中有一位日本商人,名叫山崎有民,与日本著名棋手濑越宪作熟识,他写信给濑越,说北京有个围棋天才少年。后来他作为吴清源的代言人,与濑越之间书信往来多达五十余封,商讨吴清源赴日本留学事宜。
1926年夏天,岩本熏六段、小杉丁四段访问北京。吴清源与他们下了几局棋,与岩本受三子两局全胜、受二子一局输两目,与小杉丁受二子一局胜。结果吴清源的实力被大大证实。日本棋手回国后,日本棋界元老濑越宪作发表文章盛赞吴的棋艺。因此,日本棋界人士热切希望他到日本留学。
濑越积极奔走,向犬养术堂、大仓喜七郎等财、政界人士游说。最后由日本国内发出指令,委托驻北京公使芳泽全权交涉办理。芳泽去找吴清源的义父、刚从北京政府国务次官宝座上退职的杨子安商量,告诉他日本方面的决定:由日本棋院副总裁大仓喜七郎作保,以两年为限,每月发给吴清源 200元生活费,并彻底考察其才能之深浅。但杨子安以「清源尚是幼童,身体亦非健壮」为由,希望等两年再说。
1927年,吴清源执白胜刘棣怀,名副其实坐上国内第一把交椅。那年夏天,井上孝平五段来北京,指名与吴清源对局,目的是想试探一下他的棋力。先让二子一局,井上大败,他自认没有力量让二子,又改为让先下三局。
第一局弈于青云社,仅137手,井上已明显劣势,被迫封局。第二局弈于于李律阁宅,吴清源快胜。第三局弈于张伯驹宅,井上使出混身解数方始获胜。
井上回国后,称赞「吴清源有胜过传闻之才能」,引起日本棋界的高度重视。山崎有民还将吴清源的一些对局谱寄给濑越先生,濑越经仔细研究之后,认为吴清源的棋风与棋圣秀策极为相似,是一个罕见的天才,应尽早予以培养,将来一定能取得杰出的成就。这一年秋天,濑越先生给吴清源发来正式邀请书,内容如下:
谨启,前几日,通过山崎氏收到了你的来函,
谢谢!我虽未有与你直接见面的机会,但过去从岩本氏那里听说你年纪虽幼,但棋力高强。这次,我又看了你与井上氏对弈的三局棋谱,更加敬服你的非凡器量。若是敝人的健康与时间允计的话,我真想去拜访贵地,与你亲切切磋棋艺。然而事情可能不允许,我深感遗憾。
我急切盼望你身体强健,完成大礼后,到日本留学,从而共同不断地研究。愿你能在不久的将来荣升为名人。我的拙劣之作一二册已守到山崎氏那里,在你来日之前,若肯为我研究一下,我将感到十分荣幸。你和刘氏下的二局棋谱,加上我妄下雌黄的评论,已在《棋道》六月号上登载,同时综述贵国棋界现状的文章也冒昧登载于于上。因此,务必请你谅解。
搁笔之时,谨拜托你向贵国的棋伯诸贤们转达我的问候,遥祝你身体健康!
濑越先生求贤若渴的远见卓识、虚怀若谷的非凡雅量,在这封信中表现得淋漓尽致。
1928年,濑越先生又派遣高徒桥本宇太郎四段来到北京,正式考察吴清源的棋力。吴清源执黑弈了两局,以六目和四目获胜。
这样,在中日两国有关人氏的尽力促成之下,吴清源赴日留学一事最后决定下来。日本方面的安排是由望月圭介先生作保,吴清源入濑越先生门下修业,并由大仓喜七郎以两年为一期限,每月支付200元生活费。
有关吴清源赴日之陈,还有一段插曲。当时在北京维持治安的靳云鹏将军曾答应送吴清源1000元路费,但在吴清源即将动身时,这位北洋将军正在河南与国民军打仗,不想突然犯了烟瘾,满地打滚,结果一败涂地逃回北京。原答应给吴清源的钱因此降为500元,虽说少了一半,但对吴清源到日本后的生活也很有帮助。
1928年10月18日,14岁的吴清源在母亲和兄长吴浣陪同下,从天津塘沽上船,告别祖国,向日本进发。当时中日两国棋界都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,而他也
没有辜负这种期望,到了日本后,勤学苦练,棋艺大进。二战后,吴与日本高段棋手对局,取得27胜7负3和的优异成绩。1950年日本棋院正式授予他九段棋手的称号。他在日本棋坛连续称雄30年,被誉为「昭和棋圣」。
吴清源初到日本,首先遇到的问题是日本棋院究竟授予几段称号?獭越先生坚持说他完全有三段的实力,但大多数棋士认为顶多授予初段。于是决定按三段资格进行,试验
对局。
这次「试验对局」充满浓烈的国际比赛气氛,这是因为吴清源只是一个14岁的中国孩子,而日本的棋士14岁能入段的都极少,如果吴清源一来就定为三段,许多人感情上接受不了。
吴清源第一局对筱原正美四段,执黑中盘胜。第二局对秀哉名人(受二子),此战关系重大,因为按当时的规定,九段让三段三子,只让二子已经是破格对待,这盘棋也就成为年轻棋手们极为注目的一局。对局过程中,他们曾络绎不绝地前来观战,结果吴清源四目胜。秀哉名人评论说:「黑棋态势极其庄重坚实,成功地将优势保持到了最后,布武堂堂,未给白棋以可乘之隙,此二子局可作为快心之杰作。」随后,吴清源又与村岛四段黑先五目胜,被正式定为三段。
从1929年至1932这三年时间中,是吴清源来日本后最热心学棋的时期。那一时期,吴段位不高,执黑棋为多,以秀策流为主体,战绩辉煌,获得了「黑先无敌」的美誉。例如1932年的对局成绩是44胜5败1平,升为五段。升入五段之后,吴清源执白增多,由于当时无贴子的规定,若仍然照昔日的小目定式,白棋无论如何会落后于人。
吴清源开始打出三三或星的布局,一手占据角地,尽快向边展开。这种思路在吴清源看来是理所当然的,但以小目缔角为传统的日本棋界却受到巨大震动。
这一时期的木谷实,布局总是投在低线位上,但战绩不
佳,便不断地改为高线位上投子,开始「比角地更重视中央势力」的摸索阶段。这样吴清源和木谷实这两位年轻的俊杰,在各种棋战中都有意识地打破常规,在布局阶段即占据 高位,使对手大惊失色,当时被称为「新布局」,在日本棋界掀起一场革命。
吴清源和木谷实运用「新布局」,胜率很 高,从而鼓动起人们对它的热情,棋手们纷纷模仿。
从幕府初期本因坊算砂开始,日本拋弃中国座子制 度,开创自由落子。但在300余年的发展过程中,又形成以 「小目」为基础的模式。「新布局」的诞生,使小目定
式所束縳的布局又得到解放,棋手布局的思维方法获得自 由,棋盘上的世界变得更加宽广。日本著名作家川端康成曾写「新布局的青春」一文,赞扬说:「 木谷实、吴清源创造新有局的时代,不仅是二人盖世天才的青春时代,实际上也是现代围棋的青春时代。」
1933年,正当「新布局」的旋风席卷日本棋坛之时,《读卖新闻》社举办「日本围棋选手权战」,并规定棋战的优胜者可以执黑与秀哉名人一决高低。由当时实力最强的16名
棋士参加单淘汰比赛,结果吴清源在最后关头连胜木谷实、桥本宇太郎而获优胜。日本各新闻报刊都以「不败的名人对鬼才吴清源的决 战」那样醒目的标题大肆宣扬,引得全国无数围棋爱好者倾心注目。
当时,吴清源正处于用「新布局」下棋的颠狂时期,思想无拘无柬,开局便按照三三、星、天元顺序打了出来。不
想这种下法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,从而轰动朝野。
原来吴清源的这三手棋与本因坊家的布局教条格格不入,尤其是三三,在本因坊一门中被定为「禁手」,因此坊门弟子个个怒气冲天。社会上的棋迷们也分为截然两派,一派连连喝采,另一派则认为岂有此理,「是对名人的不礼貌」。剎时间抗议信雪片般地飞到《读卖新闻》社。
恰恰就在那个时侯,日本策划和挑起了「满洲事件」,中日关系异常险恶。因此这盘棋从始至终笼罩着「中日对抗」的强烈色彩,社会上的阴风冷雨阵阵向吴清源袭来。正 是在这样严峻的情况下,年仅19岁的吴清源与日本第一高手展开世纪性的决斗。这局棋从1933年10月16日开始,经过漫长的冬天,直到次年1月19日宣告给束。按当时的规矩,名人有视情况暂停的权利,因此对他绝对有利。例如第8天,秀哉一开始便将预先考虑成熟的一手棋打出,吴清源仅考虑两分钟便应下一手,而后秀哉长考3个半小时也未落子,即宣告暂停收兵回营。每一次暂停后,秀哉召集弟子们彻底研讨局面。事关日本和本因坊家的荣誉,坊门弟子全部积极行动、出谋献策,
必欲将吴清源打败而后快!
秀哉身材非常瘦小,然而一旦坐在棋盘前,却又显得无比高大庄严,自有一种震慑人心的气势。面对吴清源的新布
局,秀哉依旧采用传统的小目套数,步调略给人以缓慢的感 觉。但是他毕竟技艺精湛、老谋深算,因此棋到中盘时,黑棋也只是略微优势。但是在关键时刻,秀哉打了出第160的 「妙手」,吴清源终以二目败而终局。 关于第160的「妙手」,传说是秀哉的弟子前田陈尔四段(当时)想出来的,但也一直未能得到证实。只是在对局的最后一天,吴清源抽空去厕所时,看到对局休息室中,
秀哉的弟子们黑压压一片,手中拿着许多棋谱,都是将收官至终局的各种下法彻底研究透的记录。这也说明秀哉与弟子们已经事先做了充分的准备,所以第160的「妙手」无疑是集体智能的结晶。
事隔15年,1948年时濑越宪作在一次座谈会上说:「这是一桩秘密事。那时被吴清源打过一手之
后,苦思具想的秀哉回府后立即召集弟子们,为考虑下一手棋研究了各种打法。结果采用了还击的那一手(即指第160 手),是前田这个弟子想出来的......」
尽管濑越先生声明此话非正式,不得发表!但《读卖新闻》仍旧登报泄露出
去,结果惹得坊门弟子们勃然大怒,严厉向濑越追究责任, 濑越无奈只好辞去日本棋院理事长的职务。
总之,这局棋影响之大,在近代日本围棋史上是绝无仅
有的。不仅显示了吴清源的盖世才华,也预告了「吴清源时代」即将来临。
1936年,吴清源加入日本国籍。这是听从山崎有民等友
好人士的劝告,他们认为,在当时中日战争巳无可避兔的情 况下,吴清源若想继续学棋修业的话,不取得日本国籍,终归难以在日木立足。
1945年日本战败后,吴清源又恢复了中
国国籍。这说明吴清源在日本棋界始终处于「客籍棋士」的特殊地位。日本人从未忘记他是一个中国人,而中国人也从未忘记地是自己的亲人,并为他所取得的每一个成就而欢欣鼓舞。尽管有濑越宪作、山崎有民等友好人士的关怀支持,吴清源在日本的处境仍十分艰难。「吴清源时代」的到来虽然给他带来巨大声誉,但同时也使他成为整个日本棋界的对立面。「打倒吴清源」已成为所有日本专业棋手的座右
铭。
随着中日战争的逐渐深化,一些怀有民族情绪的日本人不时向吴清源发动攻击和咒骂,更有甚者,投寄恐吓信、往家里扔石的事件也发生过。
「吴清源时代」的到来是与秀哉名人的引退联系在一起的。1938年,秀哉决定引退之后,将世袭300余年之久的「本因 坊」名位转让给日本棋院。秀哉引退之后,日本棋坛八段位上空无一人,七段位除濑越、铃木、加藤三长老外,年轻的棋士只有木谷实和吴清源。谁是日本棋界最强者?《读卖新闻》就此举办「吴清源、木谷实擂争十局棋」。为了始终保持庄严肃穆的气氛,
决定主要选用座落在镰仓的建长寺、圆觉寺等作为对局场所,这就是日本围棋史上著名的「镰仓十局」
1939年9月28日,「镰仓十局」第一局揭幕。木谷实执黑,一改「新布局」的风格,占低位坚实取地。吴清源则捷足先登,构成大模样,黑棋就此陷入苦战。谁知吴清源在第120手时,不慎走出失着,木谷实猛烈反击,造成大劫。此时双方均呕心沥血,殊死拼杀,忽然木谷实鼻孔流血侧身昏倒,而吴清源由于棋势不妙,只顾绞尽脑汁思考,竟没有注意到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。后来有的读者投书报社质问吴清源说:「当木谷七段鼻血流出,异常痛苦之时,你却佯作不知,只顾继续下棋,
这简直太残忍了。你为什么不马上休息一下?你为什么不能说几句照拂的话?你简直是个不懂武士侠义、残无人道的赌棍!」这样的质问自然带有较多的感情色彩,旁观者无法理解在这样重大的比赛中,对局者已经进入「无我」的境地,
在他眼前出现的只是棋子、棋盘所构成的变幻纷绘的局面, 而无心顾及其它。 打劫的结果白棋凈损七目,败局已无可挽回。不想,在收官的紧要时刻,木谷实也走出失着,吴清源再次挑起劫争,
终于实现逆转,获两目胜。这是一场势均力敌、从始至终苦战不休的胜负大较量。
「镰仓十局」至1940年10月第六局下完后,吴清源五胜一败,将木谷实的交手棋份降为「先相先」(即三局中两局执黑)。 「十番棋」可以说是一场悬崖上的决斗,特别是在争夺棋界第一把交椅的擂争胜负中,胜者名扬四海、誉满天
下,败者棋士生命就此断送。对于吴清源来说情况更为严酷,因为他是客籍棋士,一旦被人打下擂去,就将 身败名裂,东山再起的机会实际上微乎其微。 尽管如此,吴清源在10多年时间内,与日本当代所有的
最强棋士轮番决斗了10回,下了近百局「十番棋」,将他们 一一降服于脚下。可以说他的无与伦比的光辉业绩,正是在「十番棋」中建立起来的!
继「镰仓十局」之后,1941年,吴清源与雁金准一八段再次进行「十番棋」角逐。雁金准一是当时在野的棋界长老,德高望重,有「力战之雄」的美称。这次决斗是应雁金氏的要求举行的,由于吴清源当时只是七段,交手棋份应为
先相先,但雁金表示,想与吴清源以分先对弈。以长老的身份,承诺与后辈的棋手分先对局,即已表明他的不平凡的雅量。但是到第5局结柬,吴清源4胜1负,遥遥领先。有关人士考虑到雁金先生的名声与健康,决定将以后的对局全部终止。
接着《读卖新闻》社又物色藤泽库之助六段与吴清源对垒。藤泽的棋风简朴坚实。若执黑先投,从不给白棋以可乘
之隙,因此被赞扬为「黑先无敌」。但他与吴清源相差两段 (吴清源此时已升入八段),故按规定对局为藤泽常先(即 始终执黑)。赛前大多数人估计,黑棋会以压倒优势获胜。
结果吴清源4胜6负,保持「让先」的棋份不变。
中日战争的最后两年,吴清源为生活和信仰所驱使,终日颠沛流离日本各地,完全脱离了棋艺生涯。
战败后的日本一片凋蔽,然而有志之士也在废墟上计划复兴大业。1947年七 月,《读卖新闻》社派人寻访吴清源,敦请他出山回归棋界,并希望他与桥本宇太郎八段进行「十番棋」。
8月26日,第一局拉开战幕。吴清源虽然执黑先行,但棋艺毕竟已荒废两年之多,结果稀里胡涂败下阵来。棋界人士大失所望:当年的吴清源哪里去了?第2局吴清源执白仍不见起色,尽管他在心里大声疾呼;「绝不能输!」但弈至中盘,行将崩溃的白棋七零八落,已呈必败无疑之势。
谁知桥本宇太郎突然开始失常,错着缓手迭出,吴清源终于枯木逢春、乾坤倒转,饶幸获一目胜。濑越宪作当时十分生气,
说;「桥本简直是异常,这样好的棋要是再输掉,马土给我赶出门去!」从第3局开始,吴清源终于恢复了本来面目,势如破竹,至第八局结束,6胜2负将桥本打到先相先。
1948年,《读卖新闻》社又举办吴清源对岩本熏的十番棋。岩本棋风清淡强韧,有「撒豆棋」之称, 当时他从桥本宇太郎手中夺得本因坊桂冠,正值春风得意之时。但吴清源毕竟技高一筹,战至第6局时已5胜1负,
将岩本降了一格。
1949年,藤泽库之助在棋士升段大赛中由八段晋升九段,成为秀哉去世后,日本仅有的九段。由于战前吴清源曾在将他打败过,因此日本棋院不得不考虑将吴氏升段。于是决定举行「吴清源对六七段选拔十盘棋」,即集中10名年轻的高段棋手(4名六段、6名七段),让他们轮番向之挑战,作为吴清源的「九段升段试验比赛」。按照规定,吴清源除对高川格、前田陈尔两位七段执黑外,于其它
8名六七段高手均执白棋,而且当时没有贴目的规定。结果:吴清源8胜1负1平,被日本棋院赠授九段,时年36岁。
这样,《读卖新闻》社以「争夺真正的名人位之决斗」为题,立即着手筹划「吴对藤泽十番棋」的计划。这对吴清源来说无所谓,但藤泽却迟迟不肯应战。《读卖新闻》社无奈,只好又匆忙制定吴清源对桥本宇太郎的第二次十番棋计划。当时桥本刚从岩本手里夺回了本因坊,正积极创立关西棋院,是风云一时的实力人物。由于第
一次十番棋吴清源多胜一筹,所以这一次的交手棋份仍规定为先相先,结果吴清源5胜3负2平。
然而自从吴清源和藤泽库之助升入九段之日起,就命里注定要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。经过两年时间的交涉,藤泽终于同意应战。这次十番棋,曾被称为「昭和二十年代最大的争棋」。结果吴清源7胜2负1平,将藤泽降为先相先。为此,社会上的一些知名人士呼吁说:「早该授予吴清源名人位了!」这虽然只是一部人的意见,并未得到广泛响应,但实际上吴清源巳成为日本棋界的第一人了。
1952年,吴清源与藤泽库之助再次进行十番棋,交手棋份为先相先。弈至第6局,吴清源5胜1负,将藤泽击退到定先的地位。据说第6局时,藤泽害怕被击败后有损日本棋院的名誉,故而怀揣辞呈前来对局,如此重大的比赛对棋手产生的沉重压力,于此可见一斑。
1953年,《读卖新闻》社继续主办吴清源对田荣男的
「十番棋」。当时的田八段是后进棋士中的杰出代表,在各项棋战中都取得超群的成绩,他那剃刀般犀利的棋风、略带苦涩味的坚忍意志,都预示着他的全盛时期即将到来。广大棋迷也都热切期望,吴清源与田进行一场正式的生死决斗。在这场举世注目的棋战中,吴清源以6胜2负的成绩将田降格到定先而高奏凯歌。
至此,吴清源巳横扫日本棋坛。但还有一个人当时已四次获得本因坊冠军,他就是高川格。高州的棋风被人称作
「流水不争先」,但严谨的大局观和良好的均衡感觉,使他也前后共获得9次本因坊头衔。战后吴清源丧失日本国籍以及日本棋院正式会员资格,只被赠予「名誉会员」称号,因此他不能参加每年一度的「本因坊」战的角逐。但人们常说:「吴清源若参加本因坊战,肯定是稳操胜券!」
为此,主办「本因坊」战的《每日新闻》社决定:自1952年起,每年举办吴清源与「本因坊」无贴目的三盘棋对局。到 1955年,吴清源与高川格在「三番棋」中,共角逐12局,吴清源11胜1负。因此吴清源又成为高据本因坊之上的超
级棋士。在人们的印象中,高川格只要与吴清源交手是上来即输,因此普遍认为他不是吴清源的敌手。但是纵观日本棋坛,巳经找不出能与吴清源分庭抗礼的人,因此《读卖新闻》只得将高川格拉出来,作为吴清源「十番棋」的最后压轴大戏。这一次决战的结果,吴清源在第8局结束时,巳经6胜2负,将高川本因坊降服。吴清源自战前的「镰仓十番棋」开始独霸擂台,连续15
年,将日本所有一流棋士与之对局的交手棋份,不是降为相差一段的先相先,就是降为相差二段的定先。这16年,是他建立辉煌业绩的全盛时代,因此被称为「昭和之棋圣」!
1987年,日本「围棋俱乐部」征求当今超一流棋手如加藤正夫、武宫正树、小林光一、大竹英雄等人的意见:谁是围棋史上最强者?虽然也有人举出道策、秀策,但他们一致认为吴清源最强!因为在他全盛时期是所向无敌的。武宫正树曾推崇吴清源是代表昭和时代的伟大巨人。他说:「吴先生富于独创性,他创造的新手、新定式不胜枚举。如果说现在我们作为职业棋手感到很光荣,有一半是托了吴先生的福,那也并非言之过份。吴先生给予现代围棋界的影响就是这么巨大!」
吴清源、木谷实访问中国
三十年代,中日围棋交流日渐旺盛。中国棋手比二十年前高部道平来华时,棋艺水平已大大提高,从双方的多次对局成
绩看,我国的一流高手已可与日本专业四段棋手相抗衡。此 时国内的一流棋手大量向上海集中,日本棋手访问上海也很 频繁,因而上海的围棋活动较之其它地区愈显繁荣。
1934年5月至8月,国内掀起一股围棋热潮,棋界也处于高度兴奋之中。以创造「新布局」而名震扶桑的吴清源五段、本谷实六段联袂访华,同行者还有安永一、田冈敬一。
当吴清源一行乘船扺达上海港时,但见欢迎的人万头攒动。许多令吴清源想念、倍感亲切的面孔夹杂在人群之中,吴清源甚至看见了幼年教他语文的杨先生的身影。
上海举行了一场盛大棋会,顾水如、刘棣怀、雷溥华等中国高手与吴清源、木谷实欢聚一堂,切磋技艺。吴清源和木谷实当时正狂热地运用新布局,投子都在高位,对此中国棋手惊诧不已。
当吴清源、木谷实在上海时,无锡棋社社长薛汇东专程到沪邀请。吴与木谷遂赴无锡,与当地棋手薛汇东、薛寿萱等人下三子指导棋,后又合下一局联棋,刊于当时的《锡报》。其时,年迈的段祺瑞正在上海当寓公,特意与吴清源
会见并下棋,以叙旧好。吴清源此时仍旧感恩戴德,与段氏对局时有意相让,双方遂弈成各胜一盘的局面,段氏深为感动。
吴清源一行先后访问了上海、无锡、青岛、北京、天津,与我国知名棋手进行了广泛的对局和交往。我国一流高手与安永、田冈尚能周旋,但对吴清源、木谷实则无法扺挡。一方面,吴清源、木谷实虽在日本只是青年高手,段位相对讲不算高,但是从各种大型比赛的战绩讲,他们实际上已代表了日本第一流的水平。我国棋手的实力与他们相比,存在较大的距离。另一方面,我国棋手尚不能脱离中国传统布局的束縳,他们虽然竭力学习和引进日本新法,但缺乏深
入的研究,还处于模仿的阶段,因此交锋未久,反觉处处掣肘。
对于吴清源来说,这次中国之行是他到日本后的初次还乡,心中留下深深难忘的印象。
濑越宪作、吴清源访问中国
1942年10月,日本濑越宪作(当时八段)、吴清源(当时八段)、桥本字太郎(当时七段)、井上一郎(当时四
段)等一行六人访问上海、南京。10月11日,濑越等日本棋手连同当时已在上海的上田一郎四段、仲田见三段,与中国 棋手顾水如、陈藻藩、王幼宸、董文渊、朱郇膏、吴浣(吴清源之兄)等6人分别对局,双方鏖战近六个小时,仅有2局结束,可见双方棋手对这场比赛都极为重视,全力以赴。其中有一些趣闻,后来被棋界传为佳话。如濑越让陈藻藩二子局中,陈利用先占两个空角的优势,一连走了近30步模仿棋。陈藻藩这盘棋也就成为让子棋中的「奇局」。再如吴清源让王幼宸二子局中,双方弈了6小时仅下了70手,这倒不是双方
都比较谨慎,实际上吴清源思路敏捷,下子较快,而王幼宸则苦思焦虑,踌躇再三,故耗时较长。他的善于长考,也因此大大出名。
16日,日本棋手到达南京。此时在南京的北京棋手金亚贤、邵继廉、王德深与当地棋手联合应战。在两场11局比赛
中,除金亚贤受二子战和濑越以外,其余十局均告失利(打挂二局)。其中年方17岁的青年棋手邵继濂以出色的棋艺而引人注意。邵乃北京求实中学学生,与吴清源、桥本宇太郎对弈均受二子。日本棋界评论他的棋有天赋,也有俗着,倘能精心磨砺,将来可成大器,因此建议他赴日留学深造。但邵继濂最终还是放弃了围棋,而选择专攻学业的道路。
10月下旬,日本棋手返回上海。29日,中日12名棋手欢聚上海魏家花园,举行联棋友谊比赛,盛况空前。
11月4日,吴清源与桥本宇太郎在上海青年会作公开快棋表演,入场券立刻被抢购一空。比赛时,会场气氛异常热烈,两位围棋艺术家的高超技能,给观众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。
直到10年以后,濑越先生回忆当时的情景,仍感叹不已;「听讲者来临,拥挤一堂,几无插足之余地。」这次濑越宪作、吴清源等人来访意义不比寻常。吴清源巳成长为日本举世瞩目的第一高手,以他是中国人和他所得的成就,在日本侵占的沦陷地区,激起了中国人的民族自尊心,因此所到之处,倍受热烈欢迎。此外,凡在这次访问中正式上场的我国棋手,都被日本棋院授予段位证书。1916年本因坊秀哉访华时,曾授予顾水如、段骏良等人段位。1926年日本棋院也曾授予张澹如、王子晏、陶审安三段证书。但这次访问被授予的人数最多。统计如下:
四段:顾水如、刘棣怀、张澹如、魏海鸿、王子晏、雷溥华。
三段:王幼宸、金亚贤、陈藻藩、吴浣、邵继濂。
初段:董文渊、朱郇膏、范德民、王德深、陆曙轮。
需要说明的是,上述四段6人,是在日本棋手来中国之 前已被内定要授予四段。其它棋手则根据这次访向时的战绩分别授予段位的。
1937 年芦沟桥事变爆发后,长城内外战火连天,各地的围棋组织纷纷瓦解,棋手们各散东西。后来在沦陷区上海、汉口、青岛、开封等地又相继建立了一些零星的围棋组织。此外还有两个以汉奸政权名义建立的棋院:
1941年,东北满洲国推出「满洲棋院」,又称「日本棋院满洲别院」,棋院的理事长等均由日人出任,曾举办过「全满围棋选手权战」。1943年,伪华北临时政府又搞了个「华北棋道院」,由王克敏挂名总裁。
大致可以说,直到1949年全国解放时,我国一流棋手尚无一人达到日本专业五段的水平。这次日本棋院对我国棋手授予段位,潜在的影响是深远的,直到五十年代末、六十年代初,国内仍以这次段位获得者的棋力水准,作为比较棋力的,「尺度」,用以衡量其它棋手所
达到的棋艺等级。濑越、吴清源这次访问以后,由于抗日战争接近最后的关头,日本棋手不再访问中国。据记载,11943年间魏海鸿、 王幼宸曾战胜居住上海的日本上田一郎四段。1945年,抗日战争结束,两国在经济、文化方面都遭受严重破坏:日本面临着重建国家的向题,而在中国,又开始新的内战。由于这种种因素,中日两国的围棋交流暂告中断,从1945年至1949年间,中日围棋界基本没有什么交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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